9Crimes红茶

《昼颜》23

BGM:《Blue Flavor》—piano ver.


(23)

七月的第一个周末,正好是七夕节。海司加完班回来,开车带泉代和结爱出去,在寿喜烧“木曾路”吃晚饭。

临近七夕的一周内,泉代去超市时都能看到张贴的宣传单和海报,“七月七日,举办七夕节大酬宾活动”,门口也摆上了小竹子做的七夕笹,上面挂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卡片。底下的桌子上提供圆珠笔和短册,来超市买东西的顾客也可以把自己的心愿写上去,挂在竹子上。

泉代经过时,看到大多数是带着读小学年纪的孩子的家庭主妇,孩子很兴奋,妈妈也在一旁鼓励孩子写下愿望。泉代一时心动,在超市里采购时顺便买了七夕节装饰用的小竹子,还有卡片和各种星星、提灯的折纸,五颜六色,回家和结爱一起装饰起来。结爱没有玩过,显得很新奇,在妈妈的帮助下,把织女的折纸挂上竹枝,高兴极了。

当天晚上,海司回来后也挂了一些折纸上去,三角形、钱包、流苏之类。吃过晚饭,泉代和丈夫一起写了七夕的愿望。

“写了什么?”系上去后,夫妇俩各自看对方写的卡片,海司写的是“老婆身体健康,女儿健康长大”,泉代则是希望一家人健康快乐,结爱幸福地成长。

“想一想,每年许的愿望好像都差不多。”泉代笑着说,海司说“我来”,又拿了几张卡片刷刷写了起来。

“希望老婆的胸越来越大”“孩子妈今后也能开心地给我洗内裤”,泉代看了,忍不住笑着骂他。

“妈妈也写吧?现实的愿望,平易近人的那种。”海司说。泉代思考了一下。

“是啊,每年写的愿望都是很空泛的东西……不过,也不代表就不是真实的。”最后,她写了“希望和丈夫永远一起健康地生活”。

海司看后笑了。“这是一定会实现的。”他搂过妻子吻了一下,泉代看着在纸拉门房间里拿多余的折纸玩耍的结爱,默默把头倚在丈夫肩上。

第二天海司去上班后,结爱看电视的间隙,泉代把完成的七夕装饰拍了照片发给泷川。大概是午休的时候,泷川回复了,称赞很漂亮。

“泷川先生呢?有没有做七夕装饰?”泷川回答说,还没有。

谈到七夕节怎么过,泷川说可能会去姐姐家,跟往年一样。

七夕节的晚上,因为是星期六,寿喜烧“木曾路”里非常热闹。店内装潢的变化和往来匆匆的笑脸都没让泉代觉得惊讶,唯一令她意外的是身穿和服的女侍脸上的化妆。也许是为了掩盖皱纹,身穿淡绿色和服、系着相同颜色背带的女侍粉底浓厚不少。

在个室的方形矮桌前,店里提供了给结爱的座椅。纸拉窗外正好靠着幽静的笹竹丛,可以看到庭院里透洒进来的灯光,非常优雅别致。因为算是约会,泉代穿了一套连衣裙,领口开得略低,戴了丈夫海司送的项链。海司穿着休闲西服类的正装,结爱也给妈妈打扮得很可爱,卷发盘了一个小发髻。

“真怀念啊,第一次和妈妈在‘木曾路’吃饭,还是刚工作那时候。妈妈才是大学吧。”海司谈起过去,泉代微笑着回答说“是呀”,一面照顾结爱吃从锅里夹出来的豆腐,吹凉后再送到女儿嘴边。

她也记得,和丈夫海司第一次在“木曾路”约会是在千叶读大学的时候,在海滨幕张的寿喜烧店。当天晚上,两人在下榻的旅馆里第一次做爱,海司抱着她,抚摸她的头发,从接吻开始一步步引导她。那是相当浪漫的夜晚,泡在温泉里的时候,泉代觉得有许多星星在头顶的夜空闪耀。

那时步入会社的海司很瘦,穿着那种纤瘦紧窄的西服裤,就算配着西服衬衫、系着领带也显得生涩,也比现在年轻得多,有些像如今的泷川。当然,那时的泉代也并不觉得海司有什么青涩的地方,惟有历经时间,从眼下回顾过往,才发觉两人都那么毫无经验,就像弓道部的新手部员射出的箭,歪打正着地中了靶心。

“其实很感谢妈妈,还记得当时的聊天吗,泡温泉的时候。”

“想要几个孩子?”泉代说,故意逗了一下丈夫。海司也笑,“是啊,现在看来只完成了目标的五分之一,还要继续努力。”

他把煮熟的牛肉放在生鸡蛋里蘸了蘸,“其实,想感谢妈妈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好妻子,好母亲,包括每天早晨的便当,晚饭。不止是这些,还有……恋爱之前谈到做老师的事。妈妈做出了很多牺牲,想让妈妈知道,这么多年真的非常感谢。”

“怎么啦,说这些好像要分手一样的话……孩子爸爸也很辛苦,我很高兴能为爸爸分担一些生活中的事。”泉代说。

结爱用手抓着碗里的腌渍小菜,捏起黄瓜片吃。泉代夹了一块葱段,听着个室的拉门外隐约传来的喧笑,似乎是饮酒会一类的聚会。

“妈妈已经做了很多了,真的非常感激。如果没有妈妈的话,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专心致志地投入工作,更重要的是,没有全力以赴去努力的对象。所以说,是妈妈成就了我生活的意义。”

“不过,妈妈自己似乎还没有找到。生活的意义。”听见丈夫的话,泉代一时有些茫然,随后笑了。

“爸爸真的还是和以前一样,所以说,男人真是可怕啊,会想这么多事……”她说。

“我没有去考虑过这些事,其实,只要看到结爱长大,很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真的吗?”海司说,“但是结爱有一天也会嫁人,就像当初妈妈嫁给我这样。而且妈妈不是说,希望永远和我一起健康地生活,所以我在想……除了每天给我做饭,洗内裤,还有一起制造可爱的宝宝之外,妈妈有没有从我身上找到生活的意义。”

“为了制造宝宝而日夜耕耘算不算呢?完成爸爸的目标。”泉代开玩笑说。听到“爸爸”,正在自顾自地制造不明音节的结爱也跟着发出“PAPA”的声音。

“哈哈。”海司夹了一口小松菜,送进女儿嘴里,汤汁滴了下来。“那的确是生活的意义之一。所以说,妈妈喜欢做那件事么?和我。”

“是啊,很满意。”泉代答道。尽管如此,当面提起这种事,她还是低下头,借着喂结爱吃东西,避开丈夫的视线。

“最近工作比较忙,回来的时候都有些累了,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爱妈妈了,或者不想把妈妈推倒。其实,任何时候回来看到美丽的老婆,都想推倒尽情拥抱,这一点上妈妈不用担心。这段时间过去,等项目完成,就会恢复到和以前差不多的次数。”面对一本正经地讲着冷笑话的丈夫,泉代有些羞窘。

“不要这样,欺负结爱听不懂,其实结爱能听懂很多东西的,对不对?”她对女儿说,结爱咬了一大口妈妈喂的鸡蛋烧,“嗯、嗯”地拍打着身边的榻榻米,吃得很香。

“没事,这是对妈妈的爱啊,结爱以后也会知道,虽然不知道是从哪个坏小子那里……”泉代笑着让丈夫住嘴,不要说了,海司端起米饭,拿起筷子伸进寿喜烧锅里。

吃过晚饭,海司告诉泉代,附近有七夕节的花火大会,两人便带结爱去看。这一次,换成海司用背兜把结爱抱在胸前,和穿着漂亮连衣裙的泉代走在人群中。结爱伸着两只小手,微微握拳,好奇地扭着头四下观望,接着把脸蛋贴靠在爸爸身上,手依偎着爸爸的手臂。

海司抱着结爱,看上去要轻松得多,一只手拍着背兜里结爱的背。泉代和丈夫两人漫步在祭典街道上,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亮着灯的小吃摊贩,挂着的灯笼上写着“烤鸡串”之类。经过捞金鱼的地方,海司搂着女儿,转向亮着灯的金鱼摊,让结爱看地上的水箱里游动着的黑色、红色的金鱼。

结爱把手指塞在嘟起的嘴里,神情茫然。转过身来继续走后,泉代替结爱理了理刘海,用手指背轻拂,结爱好像不情愿那样一下子扭过头去,靠在爸爸胸前看向金鱼摊。

尽管如此,放下手的泉代还是情不自禁地觉得,这样的女儿非常惹人怜爱。

花火大会开始后,泉代和丈夫海司并肩站着,看着夜空中升腾的花火。海司一只手握着结爱圆嘟嘟的手臂,泉代望着夜空,也没有和丈夫牵手。

和丈夫海司一起,虽然有家人的温暖,泉代却再也没有年轻时那种心动的感觉和激情,就像是在和父兄一般的人看花火。尽管,海司不像泉代小时候记忆中的哥哥明宏那样讨厌、爱捉弄她,而且比起父亲和长兄也多了一份熟悉和亲近,但有时接触到丈夫海司的躯体,泉代却觉得,在纯粹的平淡无奇下,是一种陌生的疏离。

她很信任这个每天工作、赚钱养家、和她共同生育了女儿结爱的男人,但一切似乎也到此为止了。无论是做丈夫爱吃的东西,还是像海司说的替他洗内裤,这些事都已成为泉代生活中的习惯,就像一套程序那样。虽然打破了规律会不太自然,给她带来一时的困扰,但井然有序也并非必不可少。至少,泷川的出现所带来的茫然和混乱,还有焦虑,仅仅是作为一个朋友般的存在,便足以令泉代心神不宁,使她感到浑身都充满了紧绷的琴弦那样的震颤和共鸣。

不过,她尚且没有幻想和泷川亲吻,或是被他的手指抚摸。在肉体的刺激烟消云散后,她发现自己茫然伫立原地,梦想着一种空无的东西。假使要她抛弃现有的生活,作为代价换来和泷川在一起,那绝无可能。

由于泉代和丈夫海司站在离花火腾空地很远的地方,四周并没有什么拥挤的人群,相反,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和来看花火的客人经过,离开或赶往大会的观光露台。

这是结爱第一次看到花火,刚开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火腾空的方向,好像发呆那般,说着妈妈教的“好漂亮”,反复了许多次。但很快,结爱就看够了,开始四下扭动身体,来回张望。

海司哄着背兜里的女儿,晃着轻拍。“妈妈和爸爸为你操劳一年了,今天也忍耐一下,陪爸爸妈妈看花火吧?”两个穿着大花浴衣、系着蓝色背带结的年轻女孩迎面走过来,原本正捂着嘴窃笑,看到海司,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她们看了一眼泉代,似乎很羡慕。泉代眺望着远处的夜空中升腾的花火,已经兴味索然。她觉得有些累,想回家了。

“好啦,做好喽,织女还有牛郎。”

在横滨金泽八景一带的独栋住宅里,加藤悠理把素面和调料汁摆在一起,素面上放着切成星星形状的鸡蛋、秋葵、胡萝卜和火腿,算是七夕风。盘子一侧摆着海苔饭团做的织女,衣服是蟹柳,另一侧则是牛郎,身上裹着黄瓜片和牛肉。

“好厉害,看起来很漂亮。”泷川优真说,姐夫加藤秀夫哈哈笑了,“不要被外表迷惑了,你姐姐只是做得好看而已,其实不太好吃。”两人都笑了。

“哼,既然如此就不要吃了,这一盘给我们织女,牛郎们去吃泡面就好。”加藤悠理起身,甜蜜地瞪了丈夫一眼,转而搂着坐在宝宝椅里的真菜和阳菜,弯下腰和女儿们说话,轻言细语。

“怎么样,今天真菜和阳菜都是织女哦。”两个女儿都穿着纱裙,别着星星的发卡,手里还拿了小竹叶。阳菜不停地把竹叶放到嘴里,流着口水。

看到这一幕情景,泷川优真不禁想到结爱,还有那次野餐的便当。把结爱抱在身上时,小孩子那沉甸甸、柔若无骨的身体,有一种真实的触感。那温热的小躯体里流着笹本老师的血,是在笹本老师体内待了足足九个月后产下的幼儿。想到这里,泷川从未见过的笹本老师怀孕的模样,和当初姐姐悠理系着腹带、挺着肚子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

“小真知道吗?十个月零十天的妊娠期,这个说法其实是错误的,把预产期减去十个月零十天,简单地断定那一天就是怀上孕的夫妻生活日期,根本是大错特错。预产期不是从过夫妻生活那天加上十个月零十天,而是最后一次月经加上四十周,也就是二百八十天。而实际上导致怀孕的夫妻生活是月经一周结束后,再过一周到排卵期。所以说,把预产期的月份加上三,不能加的时候就减去九,再在日子上减七,这是最后一次月经的第一天;加上十四天前后的经期范围,这样才能推断出最可能怀上孕的夫妻生活日期……”

第一次怀孕时,悠理曾经对来看望的他唠叨个不停。还在读大学的泷川表示反对。

“我又没有结婚,不需要知道这些。”悠理一面煮着奶油通心粉,一面笑嘻嘻地看着他,“这种事很重要哦,小真将来也会在意的,想知道妻子是哪天怀的孕。”

“不要炫耀这种知识嘛,反正也不是看书看来的,而且,需要在意这种事的丈夫多可悲。”泷川揶揄她。悠理乐不可支,尝了一口加入鲑鱼和野蒜苗的奶油酱,享受地“嗯”了一声,拿着长把平底锅过来,用木铲给泷川喂了一口。流理台上排列着做白色奶油酱的盒装牛奶、干酪、黄油和量杯。

如果和笹本老师发展下去,说不定有一天就需要用到悠理说的知识了——发觉自己在想什么,泷川不禁觉得十分害臊。

听见姐夫让自己不要客气,他赶紧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动手盛素面,一面恢复说笑。

如果是和笹本老师一起吃饭的话,不知会是如何。

这周中,泷川接到了笹本老师发来的七夕节装饰的照片。他曾装作无意地放大,想知道笹本老师在短册上许了什么愿望。然而,卡片是侧着挂的,没法看清,倒是看到了“希望老婆的胸越来越大”“孩子妈今后也能开心地给我洗内裤”这两句显然是青川系长写的话。

他敏锐地意识到,笹本老师很可能是故意把这两张卡片摆在了显眼的位置,或是选择了能让自己看清这两句话的拍摄角度。随即,他便又为这样揣度笹本老师而感到羞愧。

不如说,是自己希望如此,期待笹本老师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调情,诱惑自己去想象她和青川系长的夫妻生活。如果这件事属实,泷川不得不承认这一手段奏效了。同时,他也发现自己满足于这种幻想。

想到今晚他们夫妇两人会做什么,泷川不由浮想联翩。虽然可耻,但笹本老师的举止和这种幻想带来了一股微醺之感,也是不争的事实。

吃过晚饭,加藤悠理照例收拾餐桌,打开电视给真菜和阳菜看幼儿节目,泷川则和加藤秀夫去露台上抽烟聊天。吃饭的时候,两人都喝了点红酒,金泽八景一带靠近海边,横滨的夜晚凉风习习,十分惬意。

两人坐在藤椅上,一面吞云吐雾,一面聊着前段时间在平塚市的海岸发现的两大腿以下被切断的女性遗体一事。由于事发地就在神奈川县,横滨一带也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很快就破案了啊,是那女人的老公干的,好像是川崎市的吧,就是一般上班族。”

“不过,报道上好像说是自首……”“对对,是自首,是凌晨干的吧,当天晚上就自首了。要我说,这种人也真是心理变态,不过受不了压力去自首,看来还没到反社会的地步,承受不了良知的谴责啊。干出那种事,自己也吓得半疯了吧。”

“原因还没有调查清楚吗?”泷川说,加藤秀夫抽着烟,摆了摆手。

“这个报道上倒是没说,不过,那女人也是上班族,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同一个会社的。总之,是给她老公勒住脖子窒息死的,然后又用利器砍断了大腿,装进行李箱运到高滨台,在那里抛尸。”

泷川想起希区柯克拍的一部惊悚电影《后窗》,讲的就是类似的事。

“夫妻啊,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结婚。”听见他的感慨,加藤秀夫笑了。

“很多感情破裂的夫妻虽然不会这么夸张,但也差不多闹得你死我活。当然喽,结婚的时候肯定没想到将来会走到这一步。”他眺望着夜空感叹,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重新把烟放进嘴里。

“应该还是一时冲动吧。”泷川说。不知为何,他想到了笹本老师和青川系长。

加藤秀夫也说,男人恨女人到这种地步,很有可能是婚外情。

“男人嘛,作为敌人互相伤害是天性。但老婆胆敢偷情,那是背叛。比起外面的男人那种操行,当然是自己人的背叛更不可原谅。”

听见姐夫的话,泷川不禁想起先前姐姐悠理亲吻自己,忽然很想对加藤秀夫的高谈阔论发笑。

不知道笹本老师和青川系长会不会也因为自己变成这样——泷川吐出一口烟雾,感到自己是真的有点喝醉了。

此后,两人又转变话题,聊了些会社的事。不一会,玻璃拉门开了,加藤悠理端来了亲手做的水果鸡尾酒。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她把鸡尾酒放到桌上,背后隐约传来电视幼儿节目的夸张声音。

加藤秀夫略带醉意地看着悠理,忽然来了兴致。“你有没有喜欢别的男人啊?”他调侃。

“太多了,我都数不过来了,全都记在日记里,有好多本呢。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找一找哦。”

听见悠理一本正经的回答,加藤秀夫和泷川两人大笑。加藤秀夫拍了拍泷川的肩。

“看到了吗,女人啊,结婚后也有喜欢的男人、偶像什么的其实很正常。她就是喜欢帅哥,而且偏爱小伙子,都当孩子妈了,看到偶像明星还会尖叫。不过我嘛,允许老婆喜欢别的男人,只要做好妻子和母亲就可以了。”说着,加藤秀夫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用烟头指了指泷川。

“像你,既年轻,长得又帅,正是家庭主妇喜欢的类型。要小心啊。不要给大母猫逮着了。”听见姐夫的话,泷川也嘻嘻直笑。

两人抽完烟,加藤悠理催丈夫去洗澡,“一身酒气,还有烟味,对孩子多不好。”并说等下再把水果鸡尾酒给他送过去。等加藤秀夫进去了,悠理在藤椅上坐下,往后靠了靠,好像很满足那样叹了口气。因为并不是晴天,头顶的夜空有些朦胧,几颗星星闪烁着。

附近的独栋住宅里,有些透出灯光,有些则黑黢黢的一片。露台上,似乎有晾着的被单一类,像窗帘那样随风摇摆,轻轻飘荡。

“七夕节啊。”泷川说。脱掉了围裙的悠理转过头看着他,笑了。

“怎么样,织女在和老公过节吧?寂寞了?”她伸手揉了揉泷川的头发,泷川懒得避开。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说起来,姐你真的也喜欢过别的男人吗,结婚后。”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世界上有那么多年轻帅气的型男,电视上也有明星,有时候送真菜上学都会注意到比你姐夫帅的男人哦。还有牙医,怀孕检查的大夫,保育园的警察,巴士司机,超市收银员……”听悠理如数家珍,泷川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直起身子,直视着夜空,不禁喟叹。

“人类真是很淫猥的生物啊。……姐你觉得,我会不会害得她和老公家破人散。”

“当然不会啦。”悠理说,“受不住诱惑的女人根本不是别人害的,都是自己害自己。如果不是她自己想和老公家破人散的话,小真你根本没机会哦。”

泷川笑了两声。“你觉得我爱她吗?”他问。

“不知道呢。至少,现在还看不出来。”

加藤悠理充满怜惜地看着他,一只手屈起指关节撑着脸颊。在鸡心领上衣的衬托下,她的胸型被修饰得很漂亮,很完美。泷川发觉自己冒出了轻佻的想法。

“那她呢,你觉得,她对我……像你们这样的家庭主妇,大母猫,你觉得她对我是什么感情。”他说。

“差不多就是在生活中遇到了喜欢的AV男明星的感觉吧。”两人都笑了,泷川问“为什么”。

“因为如果小真不年轻也不帅气,很普通,甚至比普通还要差一点,是个又丑又胖的老男人的话,她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

悠理揶揄他,泷川哈哈大笑。“好现实,姐你说得对。可惜,遇到她的时候我这么年轻。”

他仰靠在藤椅上,一只手臂遮住脸。笑够了,泷川移开手臂,从刘海下往后捋了一把头发,感慨地看着夜空。

“姐你大概不会相信,不过就算她再生几个孩子,……变老,就算她变成男人我也会爱她。”听见泷川的话,加藤悠理有点惊讶,好一会都没有回答。

半晌,她开口:

“小真好像想得很美好,但是……小真自己也说了,人类是淫猥的生物,就算有时候思想上很纯洁,很高尚,最终还是会被肉体拖回地面。……不过,小真的确是虔诚的信徒呢,刚才那番话只有信徒才说得出吧,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好惭愧。”

泷川没有回答。加藤悠理缩起双腿,像少女那样抱着膝盖。“为什么不管什么事,小真总是比我先走一步,比我想得更周到呢,明明做姐姐的比较年长……大概因为小真是男孩吧。”她浅浅地笑了。

等加藤秀夫洗完澡出来,悠理差不多也要带真菜和阳菜入浴,泷川起身告辞。时间还不算晚,正好可以搭电车回去。由于知道晚饭要喝酒,泷川没有开车。

在玄关穿鞋时,身着浴衣的加藤秀夫拿着水果鸡尾酒,过来寒暄道别,说“不要忘了东西”。泷川忽然想起来,野餐那天似乎把伞忘在了笹本老师家。

“怎么了?”见泷川愣神,加藤秀夫问。泷川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和一家四口道过别,从加藤家离开后,泷川走在金泽八景一带的学生街上,不由取出手机。没有笹本老师的信息。

离开花火大会的泉代和海司,正牵着女儿走回停车的地方。夜空中仍不断有花火腾空,在身后的遥远处发出“砰”的声响。两人一边一个,拉着结爱的手,配合着结爱像小鸭子过人行道般不稳的步伐。

在爸爸妈妈的引领下,结爱玩了不少次“飞飞”的游戏,现在正注意着黑黢黢的脚下,不知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起来,一步三回头,走得步履摇摇晃晃。

在泉代疲倦分神的时候,结爱忽然挣脱了妈妈的手,歪向一边。

“危险!危险。”海司连忙拉住结爱,弯下腰跟过去,两只手扶住女儿。因为天热,没有抱着结爱的时候,海司把背兜从肩部解了下来,单系在腰间。背兜翻出的内里,像鹅黄色的围裙一样搭在身前,两旁坠着灰色的厚背带。

“结爱,花火怎么样?‘好漂亮’,‘好大’?”海司哄着对黑漆漆的地方感兴趣、一个劲儿要往那里钻的结爱,试图唤回女儿的注意。终于,结爱转过身来,穿着小雏菊背带裙的屁股往后撅,像撒娇地要坐到地上那样说:“好大——”

“好大呢。”泉代附和说。结爱挣脱开爸爸的手,又想到处乱跑,海司跟在后边,两手扶着女儿的肩膀,分开两腿,迈着企鹅爸爸似的步子陪她来回转圈。往黑黢黢的地方走了几步,结爱蹲下来,看着地上的水沟,伸手去碰。

“结爱,那个不行,不行。”听着丈夫的声音,泉代悄悄背过身取出手机,看到泷川发了一条消息,是七夕节晚饭的照片:一大盘素面,上面放着切成星星形状的鸡蛋、秋葵、胡萝卜和火腿之类,还有织女和牛郎的饭团。

“这是我的七夕节装饰,都吃掉了。”看到泷川的话,泉代笑了。

远处仍不断有花火升空。她回复了一张刚才拍的花火照片,把手机收起来,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情,转身向丈夫和女儿快步走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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